《虽不能至，心向往之》——文学作品风格的翻译（以尤瑟纳尔的《东方故事集为例》）

一、 讨论文学翻译有两个角度：翻译批评与实践

翻译批评是很危险的行为。施康强：译者要翻译整本书，需要解决很多问题，“挑着担子走远路”，闪失是不可避免的，所以宽容对待译者。

二、 文学作品的风格——风格翻译是文学作品的灵魂

钱钟书对林纾翻译的评价 ：“化境”，“化”是最高的标准也是最高的理想，是译者不断努力追求接近的目标。所谓风格即体现了作品的文学性，即“信达雅”中的“雅”

“文学翻译的最高理想是‘化’。把作品从一国文字转变成另一国文字，既能不因语文习惯的差异而露出生硬牵强的痕迹，又能完全保持原有的风味，那就算得入于‘化境’。”

——《林纾的翻译》（钱钟书）

三、 如何把握风格？

（1） 提高文学感受力：非一日之力，需要不断的阅读和体察

例如：郭宏安谈《红与黑》

（2） 从小处着手，把握文学翻译的风格：名词、句式、修辞等。

斯丹达尔写作《红与黑》时，已经四十七岁，是一个饱经世故和感情风霜的中年人，故翻译《红与黑》时，遣词造句不可有年轻人的幼稚和火气，又不能有老年人的圆滑和暮气，这就需要如前文所说，做好译前研究，以准确把握原作风格。

Ref : http://blog.sina.com.cn/s/blog_12d1591200102wucf.html

四、 以《东方故事集》为例(Nouvelles Orientales)

本书作者尤瑟纳尔选取了中国、南斯拉夫、阿尔巴尼亚、希腊、印度、日本的故事、传说和神话作为这些历史小说的题材。尤瑟纳尔并不止于从东方的传奇和神话故事中猎奇，她更重视这些故事中蕴含的哲理意义，以她的话来说，要从中挖掘“不可分割的思辨观点”。正因如此，她有时加以改写，有时加以引申，有时以自己的方式加以想象，以致改变了原有故事的含义，丰富了故事的内涵。

《东方故事集》是一种recueil de contes，其背景纷繁复杂，来源中国、日本、道教巴尔干等等。时代、地域和文化跨多非常大，所以对译者的知识构成挑战，所以要不断强化自己的culture générale

关于名词把握的例子：Malgré l’heure matinale, des femmes pressaient leur visage contre les fines lattes persiennes.

天色尚早，妇人们却已将脸庞贴在百叶窗细细的草帘上。

修改：天色尚早，妇人们却已将脸庞贴在格子窗细细的帘子上。

翻译的时候常常忽略名词，而这样改稿更加精确，也增加了可信度。

尤瑟纳尔再写作中力求对模仿对象惟妙惟肖，旨在向自己尊敬的作家致敬。

（译者的不严谨是对母语的伤害）

关于句式翻译的例子：Déjà, on distinguait plus visage des deux hommes assis dans le canot. Mais on apercevait encore l’échange rouge de Ling et la barde de Wang-Fô flottait du vent.

小船中坐着两个人，人们已经分辨不清他们的面孔。但是大家还是依稀看见凌的红围巾，还有王浮在风中飘扬的胡须。

修改：小船中坐着两个人，人们已经分辨不清他们的面孔。但是大家还是依稀看见凌的红围巾，还有王浮的胡须在风中飘扬。

改稿更具有动感，而且原文中也是一个完整的句子，而不是La barbe qui flottait au vent.

尤瑟纳尔自己也说过：Quand je corrige mes ouvrages, c’est moi-même qui me corrige.

Il s’aperçu qu’il fallait commencer à mourir.

他察觉到死亡渐渐临近了。

他察觉到是时候面对死亡了。

Nuance :可以体现出作者对死亡的态度不同。

动词的斟酌举例：

Et il avait fallut accepter avec joie ces soupçons humiliantes et ravaler son orgueil avec plus de soin encore qu’elle retenait ses nausées.

她只得怀着欣喜接受着这些羞辱人的怀疑，还得小心克制她的骄傲，这可比忍住呕吐还要困难。

她只得怀着欣喜接受着这些羞辱人的怀疑，还得强忍住她的骄傲，这可比忍住呕吐还要困难。

字斟句酌的同时，也要注意通篇“文气”的流畅

“弦外之音要从弦上出”，例如：

Mais puisque c’est comme ça, c’est comme ça.

事已至此，也只好这样了

但既然是这样，就这样吧。

这里体现了译者信任原文作者的处理模式，也信任读者的理解能力

对修辞的把握

Attelage figure de style : consiste à faire dépendre dun même mot deux termes disparates qui entretiennent avec lui des rapports différents, en sous-entendant un adjectif ou un verbe déjà exprimé. 动词后面接两个宾语，一个抽象，一个具体，而且通常两者无直接联系

例：La veuve lava silencieusement le plancher taché de graisse et son propre visage bouffi de larmes.

寡妇默默地洗干净油腻腻的地板，又洗干净自己泪水模糊的脸。

总结：翻译出文学作品的风格≠翻译要华美

适度的华美是文采，适度的朴实也是文采，而且风格不取决于翻译技巧，要译出风格，首先要脚踏实地、要针对不同文本而做出变化，要细读原文，研究作品和作家。

“不要语不惊人死不休”——李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