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岁岁如意:玉容/徐之清京城小记

京城小记1岁岁如意:玉容/徐之清

订婚宴席上,他含笑着对我阿娘说,绝不会让我受委屈,确实,他做到了,可我宁愿他没做到。他给了我一个平妻应有的一切,若有若无的关心,相敬如宾的礼貌。

他认为的初次见面,是我在院子里逗着阿爹那刚得来的锦鲤,可是初次见面却比这要早的早,并且在很久以前我就知道,即使他不笑他生的也顶好看,比那京城里鼎鼎有名的四少之首池白墨要好看的多了。后来,在阿姐面前,我知道了他笑着也很好看。

京城在秦王叛乱之后就很乱了,阿爹也不叫我和阿姐再出门,一天到晚待在家里。过了几日,阿姐过来找我,她知我是个爱玩的,知道许多奇奇怪怪的通道,通向京城的小巷里,她脸红着央我给他送封信,我当即就答应了呀。高高兴兴的翻出我的行走的衣服,拿着那封信溜出了府。还没走到张家的包子铺,便觉后颈一痛,醒来时发现自己绑的比那粽子还夸张。少年的我,觉得肯定会有我那意中人来救我,仰着脖子,静静的等着。戏本子都是骗人的我也是在那时知晓,人性丑恶我也在那是见识到了。他们起先会给我饭吃,后来变成了水,再后来,却什么也没有了。我仿佛被世界遗忘在了这个小屋子里。醒来后,第一眼见到的,是阿姐,或许她并不是阿姐了,我也是在她最终知晓了是她骗我出去威胁阿爹出兵助秦王,可阿爹却在最后关头反叛,护着那太子逃了出去。我也知道了,阿姐是前太守的孙女,那个被阿爹亲自抄家的前太守,和戏折子上最普遍的戏码一样复仇。我看着阿姐,她续续断断的说着哭着,拿起了一把刀,就当我以为她要复仇成功时,她砍断了我的绳子。

后来,我回到了家,杂乱的家,是被大火吞噬后留下的残渣。阿娘还在,一起长大的一些姐姐也在收拾着残局。为彰显秦王仁心,大赦天下,所以像我们这些余孽,在那浩荡皇恩下存货着。过了些日子,他来提亲了,我娘答应了,毕竟他已经不是以前的落魄书生了,他现在是高高在上的太守,可奇怪的是,我还是觉得他是挺好看的。

再见到阿姐,是在我已为人妻时,她是贵妃,她从朱红的的道上由人抬着,舒舒服服的,说句老实话,我也想。嘴碎的人哪里都有,尤其是那些二八宫女。从她们那能得到一些秘闻,而我也乐意听,有时从她们那听到了养宠秘诀、美容古方等,二八少女大抵是和我以前一样爱玩的,也从她们那些窃窃私语中我知道了,阿姐很受宠,皇帝把什么好东西都给她,我那好相公也时不时的过去照看她,小宫女们正在猜着他们的关系,是兄妹呐还是情人,猜情人的是大多数,我正想听下去,就被叫了过去参加筵席。若我往常还未梳着妇人发髻,我肯定不会参加这无聊的筵席,聊着谁家的公子谁家的女郎,吟着风花,弄着雪月。呆呆地望着,池塘里的鱼儿也像我一样,躺尸在荷叶下。许久许久,仿佛这一生过去了,眼前一张艳丽的脸出现在我视野内,是阿姐来了,好像还是用以前的不成器的表情望着我,可此时的我再不成器又与她有何干系呐,一个是大仇得报,一个确是……又有什么可说的呐,还要感谢她的仁慈我才得以在这么好的阳光下好好的躺着。

回府时,他的小妾秋水正在院里弹琴,他在房内读书,好一个琴瑟和鸣、举案齐眉。至于这小妾的名字,却也是他从古诗“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中取的,暗语美人美不自胜,而平日里更是唤她阿水以示亲昵。仿佛透明人一般,进到门中。自从上次这弱不禁风的秋姑娘在我这院中跌倒在房中躺了足足十日后,府中大抵觉我失势,除了我带来的嬷嬷丫鬟,却也没几人有那时间与我闲聊俩句,倒是隔壁那园子又翻修了一次,景色甚好。

近体睡眠越发不好,老是感觉有人在我睡着盯着我看,凉飕飕的,可怕得很。老是起夜,想睡着时太阳却也出来了,身子骨越发不好,我此时想若是当年那个姑娘站在我面前,她一定不会认出来我是她。不知怎的,秋姑娘嫁人了,虽是个官品不大的,但听说人儒雅清正。在秋姑娘嫁人前,府中又来了三名女子,听说是皇上赐的,模样生的挺好的,散发着青春的美丽。

又到了皇后娘娘开宴,转眼间已过了五年,母亲在两年前去世,阿爹也没有任何消息,有人说他死了,我倒认为阿爹只是在西域行走着,踏着沙漠。阿姐也成了皇贵妃,有了一个很可爱的孩子,那是个小公主。嫁给他我也不过五年,却好像失去了笑了,随嫁的莫愁看到总是心疼的看着我,我倒觉得没什么,人生百苦,何乐之有,苦中作乐而已。嬷嬷总说他心里惦着我,心里有我,若是搁到几年前或许我也信了,可次次我总是看到他温柔的看着阿姐的孩子,我身体不好,却也不是瞎子。皇后却没有老去,皇上心底真真正正爱着的女人,却也是和别人一样,任他扩张后宫。我以前不知晓,如今看来,满是悲凉。一不留神在轿子中睡着了,梦到了以前的自己和爹娘,还梦到了那四少之首池墨白,痞笑着要娶我,也看到自己给他来了一鞭子,气冲冲走了。醒来时,已到了皇宫一会,嬷嬷见我觉少好容易睡着也没舍得叫我。慢悠悠下轿,转了转微酸的脖子,看到了我那好相公带着他精心挑选的生辰礼,这是上次小公主生辰他出差未赶到的补礼,步履轻快的走着。又是一样的筵席,一样的客套话,甚至于一样的笑容,让人觉得无趣甚至于可怕。待了一会,我便出去透透气,走到往日听小宫女闲话时的地方躺了会,却让我听到了阿姐和他的声音。好像是他送的东西被拒绝了,这一听我还挺高兴,下一秒听见阿姐叫他与我和离,他静了一会,便应了,那我以后可再也不用来这宴会了,心里高兴的想着,眼泪还是流了下来,阿姐还是阿姐啊,终是看不得我这般窝囊。

筵席后的几日里,睡得越发不踏实,被人盯着得敢接越发强烈。在那之后我正在下棋的某一天里,和离书如约而至,理由是无出。嬷嬷一脸的不可置信,莫愁却是和我一样平静,收拾东西的晚上,嬷嬷跪着说他心里有我,每晚无论多晚他都会到我房中看看我,皇上送来的女人它也没有碰过,他心里也没有阿姐。那我便知晓我每晚睡着那道搅人的目光是谁了,尤是最后一句甚是可笑,爱屋及乌至此,却说不爱。我走时如我来时,灯火通明,红彤彤的光映在水面上,我脑中浮现出那个落霞般的秋姑娘了,她出嫁时是否是这般光景,看着她往日的宠爱,可能会更胜吧。

拿着我的嫁妆,在一处僻静处买了一间宅子,安度着剩下的时光。在阿姊吵吵嚷嚷中我收拾了一下,准备出去走走,莫愁断断续续的说着该带的什么东西,我满脸无奈啊,只是出去那么一会会,却搞出了搬家的症状。京城的凉夏,还是那么繁华,而我在意的只是那一碗散发凉意的酸梅汤了。自我喝药后,一碗、不一勺也不曾品过这味道。想来,他又来了。每次这个时候,莫愁便会编话让我出去呆上几日,我也是不懂已和离这人为何还要寻来,我也不懂阿姊让我出来究竟是为何,明知他也能找到我。透过舌尖上的丝丝酸甜,看着纷纷嚷嚷的凉夏,甚是美味。果不其然,他急匆匆地到了这酸梅汤铺子前,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若说什么,也一定问我还有钱吗,每当他这般问时,我便知晓他这般寻我可能是为炫耀家中富足,若是从前我定会当他关心我。我也只是喝汤,看了看他,觉得他也并不是那般好看。回去的路上,影子越拉越长,最后俩条影子融在了一起,他笑着看着,我不动声色的慢慢挪了挪,一分为二,甚好。

偶有一日遇见了秋姑娘,不似从前貌美,脸上却是幸福。她见了我也笑了笑,找了个地方给我说了说她的生活,普普通通相夫教子从她口中透着幸福的模样,最后她脸色一变,说她是他的亲妹妹,他心中的那个人是我。我听了浅浅的笑了笑,她接着说阿姐以为自己是他妹妹,做出了许多事,在阿姐当了贵妃后他心里愧疚告诉了阿姐,并总帮着阿姐,最后的最后,我知晓了阿姐并非是太守的孙女,而太守的他却是亲孙子,他当年找她,找错了人认错了亲。我原以为现实不会像那戏本子一样那么荒诞,却发生在了我眼前,我以后可再也不敢笑这戏折子了。晃晃悠悠的回了家,我躺了一会,梦见成婚那日,他柔柔地喊我玉容,穿着红红的礼服,却还是在喝了喜酒后离去。迷迷糊糊中又梦到了我和他白头到老,他白发苍苍的握着我的手,看着新修的葡萄架和那架下的孩子们戏耍。醒来后,跟莫愁说我们搬家吧,去江南。

所有的青春在这凉夏中,而我离开那年,也在凉夏。愿以后,岁岁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