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窗

乔纳森·桑特洛弗

Jonathan Santlofer

又是她,穿着粉色内衣、粉色衬裙,出现在一扇窗口,然后又转到另一扇窗口,就这样出现又消失,好像西洋镜里的图片,摇曳闪烁,飘忽不定,让人抓狂。

对,就是这个词:抓狂。

接着,他又想到另一个词:美妙。

还有一个词:煎熬。

《夜之窗》(Night Windows),1928

他没想到这么快就出现替代者。上一个,叫劳拉还是劳伦呢,反正她的名字也无关紧要,这个女人已经消失了四个月或者五个月了,他可不是心里没数。她们都是可以被取代的,每一个都很优秀。虽然很喜欢上一个她的天真无邪,但他更享受把天真从她身上夺走。他努力回忆,但是她的面容已经模糊不清,她就像一幅水彩画,而他用潮湿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模糊了她的轮廓,甚至完全抹掉了她。造就她再摧毁她。这正是他的所作所为。他一贯如此。

粉衣女人弯下身子,臀部正好对着他,他真想笑出声,但她可能会听到,可能会发现小巷另一侧的他——对面窗户里的男人,黑暗中的男人,但是他还没有做好准备。他们的相遇要精心策划。那一天会来的,很快。

那个女人站起来,转过身倚靠在窗边,金色的秀发逆着光,他想:上帝又赐予我一个新的女人。

上一个女人能认识他真是太幸运了,像她那样的乡巴佬,太容易驾驭了,简直是易如反掌。他已经把她征服,彻底征服。

那她怎么会有力气逃跑呢?

无所谓。反正他已经厌倦她了,听够了她哭哭啼啼,看够了她拼命地取悦自己。

这个新目标看上去很完美,她掠过窗口,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被偷窥。

这个猎物很容易得手。

他擦掉上嘴唇上面的汗,望着黑暗中熠熠闪光的三扇飘窗,这是他的私人专属剧场。他长舒一口气,她的一片窗帘迎风鼓起,就像在和他一起呼吸似的。

啊啊……

黑暗,像一层薄纱,遮挡住他;让他能够就这样看着她,而她什么也看不到。

他看着她光着脚站在一块丑陋的绿毯子上,一模一样的毯子。这个新房客甚至都懒得换一块。他感觉脚趾传来一阵刺痛,下身仿佛被扯了一下,想起自己也曾赤脚踩在那块毯子上,把上一个女人的脚踝铐在老旧的暖气钢片上。

高温顺着窗户渗进房间,他开着窗户只是为了看她看得更清楚,湿热的空气在他身边消散,融入中央空调的冷气里,他身体一半清凉,一半在流汗,就像处在一种特别的气候模式里,冷热正面遭遇,一场风暴正在他内心深处酝酿。他拿过一瓶威士忌倒进玻璃杯,里面的冰块多半都已经融化。

他发现她身后有一台金属小风扇,一直在转但肯定没什么作用,他很确定,但是他很喜欢那台风扇,它吹起她的衬裙,撩动她的头发,也意味着高温天气里她会一直开着窗户。

他端着威士忌放在唇边,舌头感到一股辛辣,入喉就变得醇和。他凝望着黑夜,仿佛有什么东西,像脱缰的野马直把他送进她的公寓,让她感觉到他的眼神,如同双手触摸着她的肌肤,从温柔变得用力,更用力,直到感觉疼痛。

这个女人转身走开,好像感受到了那种疼痛。粉红女人离开窗口,走进他看不到的房间。

他只好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