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由罗尔德·达尔选编的《怪奇故事集》可以说是一本鬼故事集。鬼,总是让人产生恐惧。这本书的英文名本是Fear,中文译为“怪奇故事集”,少了一些恐惧,多了一些好奇。虽然题目叫做Fear,但它却不是像地摊文学的鬼故事那样一味制造感官刺激而作,罗尔德·达尔在阅读完七百四十九篇鬼故事之后,选取的这15个故事则既能令人感受到恐惧的乐趣,又使读者欣赏高水准鬼故事的文学性。

罗尔德·达尔精选的鬼故事已经远远超出了地摊的扁平,每一篇都有自己的讲究与主张。正如罗尔德·达尔在序言中所说,女性作者不光在儿童小说中能够创作出经典作品,鬼故事依然是女性作者非常擅长的题材。

罗斯玛丽·廷珀利的《相遇在圣诞节》便是很好地将儿童小说与鬼故事联系在一起范本,甚至可以说它是菲莉帕·皮尔斯所著著名儿童文学《汤姆的午夜花园》的精简版。同样是有关时间的错位与空间的共享,《相遇在圣诞节》短小精悍,两个孤独的人相遇在圣诞节,谁才是鬼魂,无法说清。不过这也不是特别重要,重要的是因为空间的重叠,两个不相识的人有了一些“快乐的交谈”。《汤姆的午夜花园》也正是如此,穿越时间,小男孩汤姆遇见了巴塞洛缪太太的小时候,两人互为彼此的鬼魂,却能够感觉到比此时世上的任何人都要更真实。表面上看是时空的交错,实质上是在分享彼此的心灵空间。

如果说关于鬼魂的形而上学思考总是指向时间,那么E. F. 本森的短篇小说《地铁隧道》讨论的正是这一概念。在小说中作者借安东尼之口指出,“没有真的像时间‘这样的东西,它实际上并不存在。时间不过是永恒中一个无限小的点……是一种我们正在旅行穿越的隧道。”如果我们可以站在永恒的时间上来观测我们的生活,鬼魂并不是可怕的存在

那种只注重肾上腺素的鬼故事,总是对鬼的模样之恐怖进行细致描摹,只懂得惊吓读者,却很少带给读者阅读的惊险感。优秀的鬼故事,总是会超越让读者害怕到捂住耳朵和双眼的层次,它们在恐惧与怪奇之外,还有着智性的介入。

在达尔编选的这些故事中,鬼魂并没有过于狰狞,更多的时候它们是与人类共存的。它们在一些人的眼中能够更为清晰地展现形体,但所代表的都是超越时间规则的存在,他们或者是一个女孩的哥哥,或者是一个疯狂赎罪的老人,或者是一群在疾病中死去的女孩。他们仍强烈地带着生前的愿望,偷窥这个流动的世界。而那些经年累月写作的人,或许会为第一篇名为《W.S.》的小说打动,写作的实质到底是如何呢?或许仅仅是把自己心灵中的一部分流放到了遥远的地方吧。而那些被流放的自我的一部分,将会是某种超自然的存在,带着强烈的字外的愿望,迫近写作的人。

也许,鬼魂的存在代表的是生命并没有一个时间上的终点,而时间的确是没有终点的,不以生为起点,自然也不以死亡为结束。最终,活着的人都必然要通往死亡的小径,就如理查德·米德尔顿笔下的《同路者》,流浪者在跌倒的雪地上昏睡了一夜,醒来庆幸自己没有死去,但却在一次次的死去之后一次次醒来。 “我们所有在这条路上的人,我们都是死的。” 纵然死亡如此让人厌恶,鬼魂如此让人恐惧,但死亡却能让你永葆青春,作为一个鬼魂永恒飘荡。